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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踏莎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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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華殿內,高掛的銀燈通明如晝,壁角的鸞鳳金翅如勾。

大殿的正中央,艷若桃李的越晴美人紋絲不動,好像已經打定主意要長跪不起。

我擡頭望向最高位的夙恒,卻見不遠處的右司案大人緩身站起,目光冷冷地掃過跪在殿中央的越晴美人,最後頗具涼意地定在了傅及之原的領主身上。

領主大人和他的女兒越晴姑娘都已經在地上跪了小半會,大概是因為始終沒等來君上的回音,二人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。

右司案毫不在意他們蒼白的臉色,肅然沈聲道:“領主大人莫不是醉糊塗了,忘記了朝覲之宴向來不可進獻美色的規矩。歌姬舞姬甄選自冥洲八荒,越晴姑娘為了在朝覲之宴上跳一曲淩波舞,想必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吧。”

那位領主聽了右司案的話後,彎身再次行了拜君大禮,整張臉低的看不見輪廓,恭敬又謙卑地答道:“君上明鑒,臣下此次獻上的並非美色,而是一直視若掌上明珠的獨生女兒。臣下有拳拳赤誠之心,小女越晴亦有絲絲入骨之念,小女越晴仰慕君上威名已久……”

領主的話尚未說完,一向面無表情的右司案大人,竟然將眉梢微挑了幾分。

他從座位上走了出來,正對著夙恒行了一個跪禮,“朝覲之宴齊聚八荒十六洲的領主,三十六重天的諸位尊神,乃是冥界由來已久的盛宴,定下的規矩流傳了不下百年。傅及之原的領主卻明知故犯,目無尊卑,欲以美色惑君,妄以親女攀附。按照冥界法典,理當削職重責。”

夙恒放下手中酒杯,意味深長看向那跪地的領主。

領主的面色倏爾變得煞白,他將剛剛擡起的頭再次坑了下去,嗓音沈悶地叫了一聲:“君上!”

他的聲音漸低,額頭直接貼上了地板,“臣下妄言,方才乃是醉糊塗了,臣下該當萬死,該當萬死。”

他一邊這樣說,一邊撩了衣袍,眼看著就要往柱子上撞過去。

雪令見狀詫異不已,端過酒杯飲了一口,“這位領主的臉皮竟是這麽薄,被說了幾句就不想活了。”

在這位領主即將撞到柱子上的時候,寬厚的屏障將他整個人完全擋住,兩個冥司使收了法杖,緩慢走下最高位的階梯,徑直朝著他走了過去。

朝覲之宴上,承認自己喝高了的人,多半會被帶到殿外吹冷風醒酒。

其中一位冥司使順便帶走了越晴。

蒼華殿內,原本嘈雜紛鬧的聲音漸臻安靜,撥弄箜篌彈奏祝宴之曲的樂師們也停了手,我一時口渴,端起酒壺往杯子裏續了半盞,聽到雪令“噝”地抽了口氣。

“毛球……”他嚴肅地將我看著,伸手來奪我的杯子,懇切道:“你怎麽又倒了半杯酒,你可知這酒乃是冥界有名的‘夕醉清露’,歷經三十二道工序釀造一百餘年,初飲時清醇甘冽,過不了多久就極為上頭,所以又有一個別名叫“九步醉”……”

我一手托著下巴,側過臉細細瞧他。

雪令的臉微紅了一下,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一聲,他揮袖攬過桌上所有的酒壺酒杯,緩了片刻,又擺出一副堅貞不屈的模樣,義正言辭道:“即便你這樣看我,我也不會讓你再喝。”

翡翠盤裏裝著幾塊藕粉蓮花糕,拼成了一朵嬌艷欲滴的蓮花形狀,我拿起一塊咬了一小口,擡眸看向雪令,接話道:“我小的時候,見識過我爹給娘親灌酒……”

蓮花糕入口即化,齒頰留香,我細品了一會,又醞釀了一刻,才接著振振有詞道:“我爹最心疼我娘了,如果知道娘親會醉,我爹絕對不會讓我娘親喝酒。所以我們九尾狐一定是不會醉的,我的酒量也應該和我娘親一樣好。”

雪令似是被我說動了幾分,眉頭微蹙,遲疑著問道:“真的嗎?”

我點了點頭,豪情滿懷地應和:“比我的九條尾巴還真。”

雪令似乎非常相信我的尾巴,他思忖了一小會,終於答應道:“那你也只能再喝半杯。”

越晴和她爹被雙雙帶出去以後,殿內又回覆了絲竹管弦笙歌曼舞,鸞鳳齊鳴鏘然不止,華綃帳幔臨風飄浮。

我端著來之不易的半杯酒水,珍重地喝了很長時間,卻漸漸感到有些頭暈,連眼前歌姬舞姬的身影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。

雖然七葷八素暈的一塌糊塗,我卻知道自己大概真的是喝醉了。

想到爹和娘應該是不會喝醉酒的,我的心裏升起一陣愧對祖上的羞憤之情,覺得自己給九尾狐一族抹了黑丟了臉。但是大部分人喝醉以後都不知道自己喝醉了,我卻與他們不一樣,這樣一想我又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讚嘆一聲。

雪令察覺了我的不對勁,拉開袖擺將一只手伸了過來,“你可還能看得清,我伸了幾根手指頭?”

我趴在桌子上定定瞧他的手指頭,“一根,兩根……三根,三根半……”數了半晌也數不出一個確切的結果,憤然道:“你的三根手指並在一起,也沒有夙恒的那個東西粗。”

在這一瞬間,我依稀看見雪令的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紅,最後連耳朵尖都紅得滴血,他默默收回自己的手,低頭沈沈嘆了一聲:“君上果然威武。”

我聽到他這樣誇獎君上,不由得跟著有些驕傲,“他不僅性格特別好,人也特別溫柔……”

“毛球,你是不是喝醉了?”雪令目光覆雜地看著我,喃喃自語道:“我就不該相信你的尾巴……”

我的腦子現在暈的像一團漿糊,卻機智地捕捉到了喝醉這兩個字,應聲附和道:“對,我現在看什麽東西都在晃……”

“我陪你去殿外吹風吧。”雪令提議道。

“不用你陪,我想自己去……”我扶著椅背站起來,立刻有引路的侍女走向我。

雪令伸手扶了我一把,溫聲同那侍女說道:“月令大人喝醉了,你送她回摘月樓。”

殿內煌煌,殿外茫茫。

夜風夾雜濕潤的水汽,伴著溪水潺潺聲拂面而來,引路侍女亦步亦趨地挨在我身側,試圖把我往正確的方向上引。

“大人……”她拽過我的衣袖,輕聲軟語道:“您應該走這條路……”

眼下四處無人,勾闌亭榭邊霧氣彌漫,暈開一片又一片的煙波水紋。

“你走吧……”我打了一個酒嗝,信誓旦旦道:“我可以自己繞回去……”我扶著假山的石壁,吐字不清地接了一句:“我想在這裏吹風……”

那侍女靜立了一會,十分敬業地答道:“那奴婢就站在這裏陪著您吹風。”

又過了很久很久,遠處似有禮炮燃放的轟然聲響,我擡頭看向夜色沈沈的天空,卻見到五光十色的煙花此起彼伏地盛放,如波如瀾,經久不息。

身旁的侍女微微欠身,“今晚的朝覲之宴已經結束了。”

陣陣酒勁狂猛上湧,我扶靠著假山有些想吐,眼前似有點點微光明明滅滅,在那些光點交替閃動之際,有人低低沈沈地問了一聲:“喝了很多酒?”

我擡頭望過去,看到的修長人影重重疊疊,不甚清晰。

他緩步走到我面前,紫衣墨發皆被夜風吹得淺淺飄蕩,一雙丹鳳眼比方才的煙花還要漂亮,眸中倒映著漫空月輝星光。

那位引路侍女早已跪了下去,恍惚間我聽見她輕聲道:“參見君上。”

然後又道了一聲:“奴婢告退。”

我仰起臉看著他,撒嬌道:“我好渴……”

“冥殿燉了雞湯。”他牽過我的手,俯身給了我一個吻,“我帶挽挽回去喝湯。”

可以回去喝湯,我自然感到非常高興,但是幾番頭暈腦漲下來,我又恍然想起了什麽,不由心生一股壓不下去的悶氣。

“為什麽要回去喝……”我靠在夙恒懷裏,伸手拽緊了他的衣領:“明明你身上就有……”

他摟在我腰間的手一頓,又將我抱得更緊,“挽挽……”

這樣的舉動看起來果真分外心虛,我愈加不滿地貼在他身上,嚴肅地責備道:“不要小氣,我只是想輕輕地舔兩下,又不會把你的東西都吸光……”

他的手停在我挺翹的臀上,捏了一把又低聲道:“狐貍精。”

我的手隔著他的衣服,摸過他硬實的腹肌,軟聲哀求:“你給我好不好……”

夙恒握著我的手,沒有回答我的話。

我屈膝直接跪在地上,伸手拽掉了他的褲子。

涼風襲人,亭晚靜輝,我跪在夙恒面前,仰起臉目光灼灼地將他望著,伸出舌頭舔了舔粉嫩的唇瓣,誠懇道:“挽挽只會輕輕地舔幾下……”

他彎腰擡起我的下巴,涼悠悠的指尖抵著我的唇,眸色深的令人心驚,緩緩道:“若是我忍不住傷了你,明天嗓子疼起來,可別掉眼淚。”

我不明白他今日怎的如此放不開,印象中他從來不是這樣小氣的人,於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,破罐破摔地威脅道:“你再不給我,我只好對你用強了……”

夜空蒼茫的像是一幅舒展無窮的畫卷,畫紙的底色是暈染不開的濃黑,筆墨著重勾描明燦動人的皎月繁星,和淡到看不清邊際的縹緲雲影。

他的目光卻比夜色還深重,嗓音又低又沈:“挽挽乖,我們回冥殿。”

厚密的雲霧遮擋了眼前所見的一切,我再睜眼時,已經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。

夙恒紫衣拂地站在琉璃窗前,他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衣,晴好的日光照進來,清晰地勾勒出幾近完美的身形。

我定定望了他一會,又坐在床上醒了半刻的神,卷著被子團成湯圓的形狀,剛準備下床,腦中卻轟地一下劈過數道驚雷。

“我、我昨天晚上……”

夙恒轉身看了我一眼,靜默無聲地走了過來,兩指勾起我的下巴,貼在我耳邊啞聲道:“可還記得你昨晚做了什麽?”

我心下一顫,撲進他懷裏認錯:“我以後再也不會喝那麽多酒了……”

卻不料他頓了半刻,低頭親了我的臉,“偶爾喝點也無妨。”接著道了一句:“朝覲之宴結束後,冥洲王城會罷朝一個月。”

“所以你最近都不用上朝了……”我默了一小會,淺聲道:“死魂簿上又多了一個凡人的名字,我得去一趟人界……至少一個月見不到你,回來以後你又是那麽忙……”

“我陪你去人界。”

我聞言怔然看著他,少頃終於反應過來,再次撲到他身上,雀躍道:“你真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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